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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止于一加一的哥德巴赫(one eye for one eye)

1.止于一加一的哥德巴赫(one eye for one eye)

我姑且在他人眼里是一个“平均值以上”的人。成绩优秀,品行端正——除却这些“优等生必备”的特征以外,我也被人贴上了“善于交际”的标签。或许是因为我的外表受人欢迎的缘故,我无论在哪个圈子都混的来,甚至很多不同年级的人都认识我。这些也就成了他人对我的评价极高的依据,我也因此被老师看中,被迫当了很多重要的职务。可以说,无论是在老师还是同学的眼中,我都毫无疑问地是个优等生,是个“平均值以上”的人。说实话,我并不反感这样——哪会有人不希望自己受到欢迎的呢?

尽管如此,我也认为这些事情未必是件好事。或许是我们骨子里的自卑感在作怪的缘故,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发觉得自己无法称合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实际上,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我仍然是那个优秀的我——成绩仍然名列前茅,也没有犯下什么严重的错误,仍然被老师和同学们赞不绝口。可是我却对这些越来越没有实感——除却这些表象上的东西,我这个人基本上是很无趣的、没有什么特质的人。我其实并不擅长与人交往——可以说,在学校这样一个基本由各式各样的圈子组成的社交系统之中,我属于一个完全的异类。这种异类与那些他人眼中的独行侠不同,我无论在哪个圈子都混的来——但是,无法深入其中任何一个圈子。这和我本质上的自卑感和孤立性有关。我就像是无数个相交的圆之中的那一小片的公共区域,虽然各有交集,却显得意外的孤独。我看似处于一切的中心,却永远在圆的边缘,仿佛那个平静的台风眼一般,只能静静地看着外边的波澜。

我曾经时常会想,自己哪一天可以将这些无趣的联系全部切断,做一个孤独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我始终无法抵抗自己的虚荣心。我希望所有人能围绕着我,希望那些关联能够持续下去。我害怕孤独,因为我从未尝过孤独的滋味——和她不同,我是一个被人包围着,簇拥着,在没有挫折的路上前进、成长的。所以我无法舍弃我用自己的表象获得的这一切。

“到头来,你只是渴望这样无趣的自己被人认可而已吧?”

她这样说道。

的确如此。我对于这些联系依依不舍,正是因为想要有朝一日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圈子。我希望除却那些优秀得仿佛教科书一样的自己之后,那个无趣的、自卑的、自恋的、扭曲的自己,也能被自己之外的某个人认同。我不想永远停留在圆圈之外——我想向那里靠近一些——哪怕一步也好。

“那么,我来帮你吧。”

她这样说道。

这不是交易,因为双方价值的偏差过于庞大;这也不是施舍,因为双方的高低差距也并非那么遥远;这也不是无偿的帮助,因为其代价无形但着实存在。硬是要说的话——这应该是某种“寄生”的关系吧。

我们相互榨取,我们相互依存。我们互相不可替代,但又并非唯一。我们互相欺骗,又互相帮助对方欺骗他人。我们不可能不存在罪恶感,但是,又仿佛对于这样的关系乐在其中。

这是属于我和她的故事——不,说不定连故事也算不上吧。如果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有一个个的圆圈组成的,那我们的故事就是在那样无数的圆圈之外——发生在圈外地区的故事。

——是只属于我与她的,圈外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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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

将笔尖轻轻提起,仿佛沿着轨道一般,顺势地将笔画拉长。墨汁渐渐地渗透,从中间淡淡地向外散开,却又饱满地仿佛满盈的杯中之水,形成了美丽而不张狂的弧度。

然后,停顿。

轻轻地用力,将笔的一侧按下。仿佛作画一般,用墨汁自然的收放勾画出圆润的末尾。

最后,收笔。

我将毛笔轻轻地放在笔搁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夏天的早晨,我常常像这样早起练习书法。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家人的要求下学习书法,曾经到书法老师的家里上过课,后来直接就向我的外公学习了。我考过级,但是并没有考到很高的级数,因为没有那个必要——要说的话,书法只能算是我的一个“技能”而已。家里人有时会拿我的书法在节日的时候送人——也就这样的程度罢了。

我的书法的确受到很多人的欢迎,特别是在班上,同学们总是会对我的书法赞不绝口,我也因此揽下了很多类似写课表这样的职务。不仅如此,字写的好看还会导致他人对我的第一印象产生积极方面的偏差,比起已经过时了的“以貌取人”,似乎现在更流行“以字取人”的说法。

真是便利的技能啊。我想道。

尽管本意并非如此,我的书法不知何时已经被我变成了功利性的东西。幸亏的是,周围并没有那些传说中的书法大师对我的字间藏着的功利性指指点点。我也因此得寸进尺起来,干脆就带着这样的心情练习书法了。

今天也是如此。今天临的字帖是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当然,早上就算再怎么早起,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供我练字,所以我也只是仅仅将序言写了一半。如果为了写字的加分项而导致我得到了迟到的减分项,那就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了。

——不过,我不喜欢吃甜的。比起糖分多得爆表的西瓜,没什么味道的芝麻似乎更合我的胃口。

想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快速地收拾起了我珍藏的文房四宝,拿起昨晚已经整理好了的书包,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走出房间的瞬间,烘烤过的面包和煎过了的培根的香味就飘到了我的面前——当然,因为我有严重的鼻炎,理论上是不可能的闻到那么浅显的香味的。之所以我能知道早饭吃的是什么,是因为昨天在厨房看到了冰箱里仅剩的两块培根和几片面包,还有空无一物的储藏柜。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出了房间就看到了餐桌上早已摆好了的两人份的早饭。

我们家算是比较富裕的。在上海这个房价奇高的地方,我们家还是有着比较大的房间面积。简单来说的话,其实我们家更像是别墅。我们家基本上算是两层——其中楼上是父母的卧室,以及储藏室一类的房间;楼下则是分成两个半层,半层上是两间相对的卧室——其中当然有一间是我的房间;最底下的则是大厅以及厨房等等。因此,我只要一出自己的房间,就能看到大厅里的全貌——更别提眼前餐桌上的早饭了。

我轻手轻脚地地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找到了仅剩的一点牛奶——估计连半杯都没有吧。我犹豫了一下,把牛奶放回了冰箱,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包速溶咖啡。

“……开水也没有啊。”

我看了一眼时钟。似乎没有给我烧一壶开水的时间了——早知道的话,就在练字的时候顺便把开水烧起来了。

——其实距离我们早自习开始的时间还早了很多——但就算如此,我也必须提前20分钟到教室才行。

我自暴自弃般地用凉水冲起了速溶咖啡。在冲泡咖啡的这段时间,我拿出口袋里的智能手机,开始确认昨晚我睡着之后发来给我的消息。

“一个手抓饼,加香肠的。”

“两个奶黄包。再来一杯豆浆。”

“我还是老样子两个酱香饼。啊,钱我周末一起给你。”

“……”

除了恼人的新闻和广告推送之外,拜托我带早饭的消息占满了整个聊天栏。这是我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我们学校其实是寄宿制学校,大半的学生是住在宿舍,平时无法出校的。而我则因为家住的近,选择向学校申请的走读——也因此成了同学们拜托带早餐的对象。学校是有早餐的,但是或许是不和他们的胃口,又或许是因为早上赖床没时间赶去食堂吃早饭,近乎大半的人都是找我来代购早餐的。

——这也是加分项。

我大概确认了一下消息的内容,一边囫囵吞枣地将面包啃完,喝了一口冷水冲出来的速溶咖啡。

——不出意料的难喝。用冷水冲的速溶咖啡,结块了不说,似乎是水温不足以让咖啡粉中混杂的砂糖溶解的缘故,还苦得让人反胃。

我皱着眉头放下杯子。早知道的话,就把剩下的牛奶喝了,也比这个要好很多吧。

我收拾了一下桌子,将至今没有溶开的咖啡渣倒进水槽里,把杯子也顺便洗了。我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时间对我来说已经不早了,平时这个点,我大概已经在路上了吧。我连忙将书包背好,将手机装进口袋,到门口准备换鞋子。

“——啊,钥匙忘带了。”

我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昨晚回家的时候,似乎把钥匙放在了书桌上——本来我是一直放在上衣口袋里不拿出来的。

班级的教室钥匙一直是由我来保管的——至于是因为由我保管教室钥匙所以我不得不早到,还是因为我一直早到才被拜托保管教室钥匙,我也记不清了。总而言之,作为少数的班级钥匙持有者一人,为了不让全班的同学被关在教室门口等班主任前来开门,我必须在尽可能早的时间到达教室。

我走上楼梯,进入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还留着一些墨汁的气味——这味道我还姑且是闻得到的。我看了一眼桌上——我的钥匙包的确在那里。介于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还要顺路去帮同学们带早餐——我匆匆地将钥匙包放进上衣口袋,便走出了房间。

“……”

在走下楼梯之前,我在自己卧室对面的房间门口迟疑了一下。要说为什么的话只能说是心血来潮,但是又或许只是单纯地应付父母交于我的工作。不管怎样,我既然正巧有这样的机会,那花上几秒钟暂且也无妨。

我伸出右手。

“咚咚。”

如果没有任何反应的话,那就是通宵了在装睡——反之,如果听到了迷糊的抱怨声,那就说明还没起床。这是我多年来总结下来的经验之谈,只有我才知道的独门秘笈。

“……”

没有反应。

其实不确认也没什么关系——因为结果总归是一样的。我能做的只是确认一下房间的情况——至于其他的一切关于这个房间的事情,都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我转过身,再次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时钟已经指向了六点——比以往的出门时间已经晚了一会。我在玄关换上鞋,关上房门,便快步地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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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到是一个好习惯。

尽管老师曾经千方百计地设法减少早自习迟到的现象,但仍然有人因为迟到而遭到惩罚。但是在我看来,实际上老师也只是被迫地去执行学校的规定,实际也并不想管迟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嘴上说着“迟到算是旷课”“旷课三次就要被退学”之类的话,但我从未见过那些迟到的惯犯被退学过。倒不如说,如果那么简单就能让一个学生退学的话,那学校本身也是不愿意的吧。更何况老师本身也并不会那么准时——因此,早到与否其实就只剩下“在教室里补昨晚作业的时间会更多”这一优点了。

但是对我来说,那些时间便是没用的。因为我是每天按时完成作业的好学生——也就是在这个时代里稀有到不能再稀有的濒危物种了。

综上所述,其实早到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加分点。但是我之所以选择早到,除了因为我是班级钥匙的持有者之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我习惯了。

习惯早起——习惯了第一个到教室。

从常人的眼里来看,这大概属于那种不可多得的“好习惯”吧。我认识的很多人——几乎所有的同龄人——都会为自己早上赖床的这件事困扰。照他们的形容来说,早上早起就仿佛在遭受某种酷刑一般,仿佛被子就像是自己的皮肤,掀起被子就像是硬生生地扯下自己的皮一样。

我大概能理解这种感觉——我是指,强行扯下皮肤的感觉。

我并不认为这个习惯有什么好处。人们说“早睡早起身体好”,但是说到底这个“身体好”究竟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准上的?又有没有一个明确的指标呢?难道说早睡早起,能够治疗我们家祖传的鼻炎吗?——这么一反驳的话,又会有人觉得我在钻牛角尖,所以我还是将这些疑问存在心里吧。

另一个早到的理由——其实说实话,早起和早到还是有些区别的,但姑且就这么算了吧——那大概是我比较享受一个人先到教室的感觉吧。

不,我并不是喜欢孤身一人。我说了我讨厌孤独。但是,一个人在教室里的时候,我会感到轻松。在这个总是充满了生机的地方,只有我才看见过它的另一面——只有我才能独占的这段时间。我希望注视着其他所有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教室,就仿佛公司里的签到机器那样,看着一个个学生跨过教室的门槛,会有股莫名地安心感。

——但是。

今天似乎已经没有独占教室的机会了。

靠在教室门口的走廊窗台边的是一位戴眼镜的矮个子女生。她留着一头蓬松的长发,发间依稀可以看出淡淡的染发的痕迹——很有可能她曾经染成了一头比较显眼的栗子色,但在我们学校的规定下只能作罢了。我们学校和所有中国的高中一样,对于着装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染发之类的更是不会允许了。不过还好的是,我们的校服姑且还算是中国学校中品味偏高的——至少女生的夏季校服还有裙子穿。至于眼镜——就我所知,她平时是不戴眼镜的——有可能是看书时才会戴吧。

靠在窗边的女生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的手中拿着一本彩色封面的书,虽然书名看不清,但很明显不是什么正经书——大概是类似轻小说或是漫画之类的青春读物吧。少女很认真地在阅读着,给人一种她好像是位文学少女般的错觉——但据我所知,她并不是什么很喜欢看书的人,比起看书,有可能看书的根本目的只是跟上周围人的潮流而已——她手中的那本书页很有可能是之前班级里很流行的某个话题小说吧。

说实话,我并不是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平时在班级里,我和女生打交道的机会也不算少,用我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的话来说,我属于“在那坐着不动都会有女生来主动搭话”的类型。但是,像这样两人独处的时机却让我很是尴尬。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上流人物”——按照最近流行的“颜值”的说法,如果满分有10分的话,就连我都要给她打8.5分左右吧。如果再稍微打扮一下,把校服换成些稍有品味的衣服,我估计都会给上9分。和这样的人物单独待在一起,就算是我也会感到紧张——好歹我也算是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啊。

“……早上好,班长。那么早吗?”

“……!早上好啊!”

——结果我还是先开了口。那名靠在墙边的女生——也就是被我称作班长的女生 ——似乎刚刚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有些慌慌张张地将书放了下去回应了我的招呼。

就这一点来说,“班长”这个称呼也是一个很方便的东西。毕竟双方平时的往来比较少,叫绰号显得太过亲近,叫名字又显得太过正式,而“班长”则是最适合的称呼方式,这样子不显得冒犯,也给对方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会让人不舒服。

打完招呼后,我便转身准备打开教室的门。虽然在口袋中翻找钥匙的时候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疑惑,但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准备先把门打开——毕竟在教室里总比在教室门口好很多,可以找些事情干,否则只能在门口两个人沉默着扩散尴尬的气氛。

“……”

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教室钥匙并不在钥匙包里。

我反复地确认了一遍,毫无疑问——本来应该挂着班级钥匙的那个扣环,现在是空着的。

我并没有去花很久去想它为什么不在那里——相反地,我的大脑在飞速地思考着如何应对现在的状况。门如何打开其实无所谓,大不了就这样等到班主任来教室为止,再不济,从教室的气窗也能翻进去开门——虽然我是不会做这种破坏形象的事情就是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现在这个两人独处的情况自然地延续下去。如果我开口询问,将话题展开了,就会变得仿佛在指责对方一样——虽然实际上我也是应该被指责的那一个。但是,就这样放弃打开门,退回到一边默不作声也会使对方觉得尴尬——甚至会反过来向我询问。

这样想来,从我站在门口准备找钥匙开门的瞬间,情况就已经死局了——产生对话的必然结果就已经确定了。

“……”

我作出的选择是,后退两步,靠在与她相隔两米的墙边,默不作声。虽然这个动作很奇怪,但其中还是有微小的可能性——如果她没有在意我的事情,而是继续看书,将这个沉默的场面延续下去的话,那对话有可能就不会成立。我也可以从书包里拿一本今天的课本来预习预习,这样一来双方只要和平共处到下一个学生来,这种无言的尴尬气氛就会消除了。

“……你也没带钥匙吗?”

我明知道的——班长并不是那种人。无论怎么选择,她都会朝我搭话的吧。

“……是啊。”我尽量以简短的语言回答她的问题,为的是将对话的幅度控制得越小越好。

“真巧,我钥匙也忘在寝室里了……”班长似乎完全没有想要停止对话的意思,甚至反而将手中的书放回了包里,还摘下了眼镜,径直向我站着的方向靠了过来。

“……我也是,忘在家里了。”

既然对方已经斩钉截铁要和我开始对话,那我也就只能接下了。为了保持我自己在班中有些高冷的形象,我必须时刻注意着在和班长对话的时候不因为紧张而露出任何破绽。

可怕的对手。

“你平时也都那么早到的吗?”

“基本上都是第一个到的。”——除了今天以外都是。

“诶——那么厉害吗。我光是早起一次就感觉很难受了。”——这个我在之前已经说过了——虽然是在旁白里。

“那之前教室门都是你来开的吗?”

“嗯。”——班主任总是迟到,我也很无奈啊。

“那你是为了给大家开门才一直第一个到的吗?好尽职啊!”

……能不要抛出一个问句后连我的回答都不听就擅自感叹吗?如果承受了本不属于我的表扬,多少还是有些不愉快的。

“……我只是家离得比较近而已。而且早起算是我的习惯了。”我算是如实回答道,“倒是班长你这么早到很少见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话一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不小心把平时在家说话的语气表露出来了,也难怪面前的班长也有些惊讶地怔住了一下,接着有些扭捏地看向了另一边。

“这个么……好歹我也算是班长啦。”班长带着有些羞涩的笑容眼光瞟向一旁。就我所知,女生想要早起可比男生困难许多,毕竟女生早上还要作各种打扮,像班长那样的长发还要打理很久——不过我们的班长当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无懈可击,从发型到着装都完美得无可挑剔,甚至感觉比平时还要整洁一倍。

“那你比我还要尽职啊。”

“没有没有,我只是努力想给大家作个榜样……毕竟是班长。”

努力是好事,但是,我还是千万希望你在这件事上放弃你的努力,我可不想让每天早晨都变成生死时速般的拉力赛。

“是吗,班长啊。那你可要努力了。”

“……你是在挖苦我吗?”

生气了。

我并不是故意在挖苦她的。倒不如说,光从字面意思来看,我应该没有半点挖苦的意思才对——难道是我的语气不对?似乎也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只能怪她本人的解读过度了。

“……没有啊。”

“我想也是啊。你也不像是那种人。”

什么叫我也不像是那种人?我的脸上难道写了“我不是会挖苦别人的人”几个字吗?

“可是,听到你叫我‘班长’的时候,总感觉很微妙啊。”班长一只手拨弄着头发的末梢,接着说道。

“是吗?我觉得这个称呼挺好的啊。”我诚实地回应道。

毕竟很方便啊。

“怎么说呢……唉。”班长像是放弃了一般叹了口气,“果然只有我一个人比较在意吗……”

“……是说昨天的事?”

“啊,是、是啊。”班长慌张地摆了摆手,嘴里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只见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右手放在胸前,有认真的表情问道,“昨天,到底为什么……把班长的职务让给我?”

“……这个,我昨天好像解释过了?”

“不,不是那种原因……我虽然票数也挺高的,但是,就这样当上班长总归有些不太能接受……”

“……”

——昨天的班会正是我们升上高二分班之后的第一次学生干部选举。一般来说班长肯定是最先决定的那个职务,而我则毫无悬念地得到了老师同学的一致认可,可以说基本上算是钦定了。但是,我却以“因为是走读生所以晚上其他同学回寝室以后无法尽到班长的职责”这一点成功地推辞掉了这一职务——而班长她则就借了我的风,成为了现任班长。因此,严格来说,今天就是她成为班长的第一天。

也难怪她今天努力早起了啊。

“所以,你是觉得你称不上班长这个位置,所以不希望我那么叫你吗。”

“倒也不是……被其他人还好,你的话——虽然我知道没有恶意——但是总感觉自己的处境有些微妙……”班长零零散散地回答道。

“那怎么办。”

“那,那你就像大家平时叫我那样,叫我——”

“不行。”

“也是啊……为什么!?——”

“……你们女生之间这样亲密地称呼是没关系,要知道男女有别啊。”看到班长因为被我抢答因此生气而鼓起的脸颊,我实在忍不住捉弄起她来,“再说,你总有一天得习惯的。以后班长这个称呼很有可能跟着你一辈子的。没准哪天同学聚会的时候,同学们最终都忘记了你的名字,到最后大家就记得你叫‘班长’了也说不定。”

“我才不要!班长这个职位好可怕!——”

“顺便一提,我估计大概就会忘记吧。”

“这个更不要了!请好好记住!”

为什么这里要用更字啊。难道是希望在每个人都记不住名字的时候让我来公布正确答案吗?很不凑巧,我可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啊。

“……既然你一定要用班长来叫我,那我也想一个职称来称呼你吧。”班长像是想出了什么制衡的方法般,准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么……数表?(数学课代表的简称)”

“别,看着像骂人的。”

“那那,就副班!(副班长的简称)”

“这称呼从班长口里出来真的很违和。”

“……开门的?”

“请认真想。”

“呜呜,还真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啊……感觉在学校里平时能用职称称呼别人除了班长以外基本上没什么别的可以用上的啊。”班长真的一脸认真地思考着,搞得我都有些想帮她想了。

“我想到了!既然你是副班长,我是班长的话,你就是我的助手——就叫你助手了!”

“这是哪个动画里看来的啊。”

看来我们的班长在上任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难题啊。

“话说!我为什么要纠结这种事情啊!普通地用名字称呼不好吗!”班长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喂喂,明明希望别人记住你的名字,你却记不住别人的名字是闹哪样啊。作为班长,连班上同学们的名字都记不齐可是失职啊。

“免了吧。我其实蛮讨厌别人叫我名字的。我出生以来,基本上只有父母和老师叫过我的名字,被同龄人直呼名字的话,多少有点抵触。”我回答道。

“你这个人好麻烦!强迫症吗!”

强迫症才不是这样用的啊,班长。

“说起来,为什么那群男生都叫你‘律神’啊。”班长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我记得你名字里没有律这个字的吧?”

“……大概是因为我的网名吧。”

“网名叫这个?”

“不是,里面有律这个字而已。至于那个神,大概是因为,打游戏的时候经常带他们赢的关系吧……”

“你很擅长打游戏吗?”班长听到我的话后,亮眼放光般地向我这凑了过来。

“一般般吧。”我将目光移到一边,回答道。

“你打什么游戏的?是那个最近在男生里很流行的那个什么集合吗?”

“是啊。”

“我看很多女生也玩欸!好玩吗?你打这个很厉害吗?”

“不……也就一般。”

“如果可以的话,我——”

“班长啊,话题是不是跑偏了。”感觉话题越来越向不妙的地方发展,我连忙打断了班长的话。

“啊,对、对啊。”班长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我的意思是,我也像他们那样叫你‘律神’怎么样?虽然现在感觉怪怪的,但习惯了就……”

“不要。”

“也是呢——又是抢答吗!?”

“那是朋友之间才能用的称呼。所谓的绰号,就是那种亲近的人用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不怎么熟悉的人用起来就让人感觉别扭的东西啊。乱用的话,会给人一种自来熟的感觉,我反正是不喜欢。”

“那么——”班长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反而是直直地看向我——因为我比她高的缘故,眼中的她显得格外得娇小——说道,“那么,我现在成为你的朋友,不……行吗?”中间还一脸认真的她,在说到一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涨得通红,目光游移了起来,话也变得断断续续了。

“……不……”

就算是防御固若金汤的我,也少许有些动摇了。但是说到底,这只是颜值加成罢了——如果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班长而是别的某个长相平平的女生,估计我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吧——这么想着的我,毅然决然地接着回答道:

“不行。”

“……”

这次的班长却丝毫没有像之前那样露出可爱的反应,而是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落和不甘心。本来的话,话题应该就在这里僵住了才对——但是。

“……平时的话,不行。”

“平时?”班长听到我的话,表情一下子又舒展了开来,“什么意思?”

“你啊,到底能不能有点自己很受欢迎的自觉啊。”

“欸?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啦。”我装作振振有词地说道,“打个比方说吧。假设我在女生之间很受欢迎——这时候,有个特别的女生,如果和我的关系变得很要好,其它的女生会怎么想?”

“那当然是很嫉妒啊……”

“那假设说,你是喜欢我的女生中的一个人——”

“诶?诶诶???”

“……假设啦,假设。假设你看到某个别的女生和我很要好,你还会和那个人做朋友吗?”

“会的吧。”

“那如果你的其它所有朋友都因为嫉妒所以孤立她,如果你做了她的朋友,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呢?”

“……这……”

看到班长眼中露出的些许迟疑,我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道理吧?当然,在男生里面这种情况会好一点,但还是存在的。用等价交换来算的话,用很多朋友换取一个朋友明显是不值得的。”

“好像……有点道理?”

“所以,我不会和你交朋友的。”我平静地说道。

“不要重复那么多遍啊!很伤人的……”

“但是,如果……”我的话说道一半,却又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太过自大了一点呢?——但是,看到面前似乎都被我欺负得感觉快要哭出来的班长,我又有些于心不忍地说了下去,“如果,以后我们还能这样提前在教室前碰头的话。”

班长听到我的话,再次亮眼放光般地看向了我,使得我也忍不住别开视线了。

“也不是不行吧。只是早上的话。”

“当朋友?”

“是。”我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平时的时候我们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只有早上才算是朋友。就这样。”

“感觉有股轻小说一般的感觉!好棒!”

“你少看那种没有营养的东西。班长带头看轻小说可不好。”

“那么那么!”班长似乎是被我的提案弄得十分激动,又向我这靠了几步——弄得我不得已只能向后也跟着退了两步,“意思是我可以叫你绰号了吗?”

“……就早上可以。”

“那——阿律,早上好?”

“……谁?”

“你啊!”

“……”

——喂喂,你不会想说因为他们那群家伙叫我“律神”于是就取了其中这个律字所以叫“阿律”吧?

明明我本名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字啊。感觉很微妙。

“那这样的话,你也可以叫我——”

“不会叫的。我还是‘班长’就好了。”

“喂!不要一直打断我啦!”班长又赌气地嘟起了嘴,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是开心,“算了算了,班长就班长吧。反正总是要习惯的。”

“是啊。虽然是我禅让的班长呢。”

“……今天我算是对你有所改观啊。”班长没有理会我的讽刺,而是再次转换了话题说道,“没想到之前班级里那个‘高冷王子’居然这么毒舌,果然轻小说里‘高冷一般不是傲娇就是毒舌’的套路是正确的呢。”

“你别把那种东西和现实混为一谈。再说,我这也不是毒舌。”

“那你是傲娇?”

“都不是。”

“……嗯?”

“你似乎在想什么很不好的东西。请停止你的想象,不然我可要向班主任告状没收你的轻小说了。”

“啊啊啊,别别别,没有轻小说看我会死的。”

所谓的轻小说中毒患者啊。

“哟,我的两位好班长,今天那么早啊?”

——说曹操曹操到。我用来“威胁”我们轻小说脑的班长的筹码之一,我们的班主任出现在了走廊的一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服,下面则配着牛仔裤,配合上那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拉碴的脸,看上去比起教师更像是个保险推销员。其实我们的班主任很年轻,大学毕业才没几年,也就二十五六岁左右,所以我们男生之间都当他是个好哥们一样。只见他对着班长摆了摆手示意,然后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

“老师早。”班长规规矩矩地弯下腰打了个招呼。

“早啊,老师。今天怎么那么早?”我一边尝试着挣脱了老师的手臂,一边回答道。

“哼,班主任第一个到教室不是必然的吗!”

“明明经常迟到还翘早自习?”

“哼,那是……我在认真备课!”

“然后备了课全程让我讲课?”

“这是在锻炼你啊,我的副班长兼课代表。这样上去讲课的机会可不是每个学生都能享受到的哦?”

“那个……”

看到和班主任聊起天来,在一旁的班长有些难以启齿地——大概是因为她还不像男生那样和班主任那么熟悉的缘故,感觉她在班主任面前有些僵硬——说道:

“我今天……钥匙忘在寝室了。老师能帮我们开下门吗?”

“哦哦,没事没事,下次记得就好了。”班主任顺手就往口袋里摸了摸,一边转向我这里问道,“说起来,课代表你也没带钥匙?”

“是。”

“不像你啊。”

“每个人都会犯错的。我又不是神。”

“钥匙别丢了就行。到时候再配新钥匙就你们出钱到总务去配了啊。”

“我觉得老师你丢钥匙的可能性比较大啊。”

“可别小看老师啊。”说着,班主任老师便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包,一下子就把教室的门给打开了,“好了,你们先进去吧。我还要去办公室拿点东西,这之前班级就交给你们俩了!”

“结果不还是要翘了早自习吗……”

目送着老师离开,我终于松了口气,走进了教室。并不是我不擅长应付像班主任这样的人——倒不如说,有这样一个老师,无论是哪个学生都会很开心才对。但是,和年龄层次比自己高的人相处的时候,我往往会有一种自己被他人看透了的错觉。

而且,我讨厌老师。

我在教室里的座位是最后一排。我的身高并不算班级里很高的,但我视力一直很好,而且比起在前排,最后几排显得更加自由,空间也大,所以我习惯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感觉。而班长则与我相反,坐在最前面——首先是因为矮,其次,因为之前她看书时候都要戴眼镜,估计视力也不好吧。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坐上了自己的位置,我们之间微妙的“朋友”关系今天也就告一段落了。这个时间点来说,学生们差不多都会陆陆续续赶来,距离早自习也已经不久了。我坐在座位上,一边将包里给同学带的早餐取出来,一边整理桌上堆着的书本——这时,有一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

我将那个塞在我书桌抽屉里的信封拿了出来。信封是那种纯白色的信封,仿佛是寄送什么通知书一般正式。信上没有落款,也没有写收件人——除了信封上空荡荡的邮编框之外,上面什么都没有。

但是,它的奇怪之处并非于此。

奇怪的是,它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我可以明确地肯定——昨晚晚自习的时候,我的抽屉里绝对没有这样一个信封的存在。而且,昨晚我也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等到所有住宿的学生离开后,将门窗锁好,关灯离开,这些都是我的职务。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我将教室封闭之后,这个信封还不在这里。

同理,今天早上我也是最先进入教室的人之一——理论上来说,并不会有人在我和班长之前进入教室才对。如果有人要进入教室,就必须要有钥匙——而持有钥匙的应该就只有我、班长、以及班主任三人。班长说她的钥匙忘在了寝室,而我的钥匙则忘在了家里,班主任的钥匙在他手中——这样一来,应该没有人能在班主任为我们开门之前进入教室才对。

当然,其实也可以从教室的气窗翻入教室——但是这样做很显眼,而且必须是个身高至少比我高的男生。否则就必须有人帮忙。这个可能性暂且保留。

那么,这个信封究竟从何而来?

我稍稍地向班长的方向瞟了一眼——班长正在与刚刚到达教室的女生打招呼,没有留意到我的视线。

眼下最大的可能性——班长在撒谎。

比如说,班长其实并没有将钥匙忘在寝室,而是带了出来——然后在我之前到达教室,开门将信封塞入我的抽屉,然后再将门反锁,谎称自己没带钥匙。这样的情节,似乎最具说服力。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为何还在教室门口等我而不是去食堂或是其他地方?在教室门口等我岂不是过于明显了?

——总之,先确认里面的内容吧。

我轻轻地将信封打开。信封是用普通的胶水封上的,所以我打开的时候稍微撕坏了一点,但无伤大雅。信封里是一张折成了两半的白纸,朝外的那面没有内容。我悄悄地在桌肚下打开了这张白纸。

你不配坐在这个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被加粗过了的,印刷出的黑色的文字。没有标点,有的只是白纸黑字。而在这一行下面几行处,还有一行同样被加粗过的大字——

我会为她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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